下午六点，门被打开，赵惟清走了进来。

烛火的微光中，两人四目相对。

下午六点零一。

赵惟清对谭如烟说：“我们离婚吧。”

谭如烟唇角的笑，连带着即将出口的一句“surprise”，全都僵在嘴边。

烛光幽幽照耀赵惟清的瞳孔，照出一片平静和淡漠。

蛋糕上写着结婚五周年纪念日，而赵惟清提出离婚，这是三次。

半晌，谭如烟才哑声开口：“你知道我不会同意的。”

五年前赵惟清向她求婚时，答应过她：“我会永远爱你，不管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说过的话，怎么能轻易反悔？

两人认识28年，谭如烟出生后，睁开眼睛的一眼，见到的不是父母，而是赵惟清。

上天仿佛为他们定下了不可分离的缘分，让他们一起长大。

六岁时，赵惟清牵着她进幼儿园，在滑梯下教会她一个拼音。

初中时，赵惟清骑车载着她去学校，四月天空蔚蓝，粉白的樱花落了他们满头。

高中时，学长将她堵在门口表白，赵惟清一脚踹开班级门，将她强行带了出去，那是她一次见到赵惟清愤怒，她却没有害怕，莫名的很开心。

他们上了同一所大学，学得同一个专业。

像所有人期盼的那样，毕业后，他们步入了同一场婚礼。

都说家族联姻就是两个人的坟墓，谭如烟曾经只当笑话，毕竟赵惟清那样爱她。

他们一起环游过整个世界，在撒哈拉的绿洲里，赵惟清和她告白；在几万米高空的热气球上，赵惟清和她接吻；在罗马象征永恒的黄蔷薇墙前，赵惟清亲口说，直到死亡也不会和她分离。

那时候，谭如烟觉得，他们真的就会这样永远在一起……

直到三年前，她在赵惟清的身上，发现了一根蓝色的长发。

然后一切都变了，赵惟清渐渐不回家，他换了手机的密码，开始对她撒谎，彻夜不归……

冰冷的夜里，谭如烟一遍遍看着手机上侦探发来的信息。

赵惟清和那个女人一起去了巴黎，赵惟清和那个女人一起看日出，赵惟清和那个女人在花海中牵手，赵惟清和那个女人一起……

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是她哪里不好吗？为什么最爱的人要这么对她？

但她歇斯底里的质问，只换来赵惟清冷淡的回复：“烦了，腻了，还需要原因吗？”

是啊，出轨需要什么原因呢？

无非就是，不爱了。

可她和赵惟清在一起整整二十六年了！

回望谭如烟过去的所有人生，每一瞬都有赵惟清，婚前二十三年如胶似漆，为什么结婚三年就腻了？

谭如烟望着赵惟清冰冷的眼睛，泪如雨下。

她不由自主的为赵惟清找理由，是不是公司出事了，是不是赵惟清这段时间为公事烦躁。

等他心情好了，情绪好了，他就会像以前一样对她好。

谭如烟开始学乖，她开始挽留，她在三周年纪念日，打电话求赵惟清回家。

她学着给赵惟清做他喜欢吃的菜等他回家，烫得满手血泡。

赵惟清却只吃了一口便说：“我们离婚吧。”

变心就是这样不讲道理。

三年前，她不甘，她怨恨，凭什么二十多年的感情，只困住了她，而赵惟清却能抽身，去和另一个女人开心？

她扯着赵惟清的衣领怒吼：“赵惟清！想要离婚，除非我死了！”

她声嘶力竭的哀嚎，只换来赵惟清低头看她一眼，平静地一句。

“或许我该期待，你早点死。”

那句话，在谭如烟心里刺了三年，折磨了她三年。

大抵是已经麻木了，现在，再次听见离婚，谭如烟居然还能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

“我给你准备了礼物，就在客厅里，一共有五件，你一定会喜欢的。”

她强行扯着嘴角，想要朝赵惟清笑。

赵惟清冷淡地朝卧室走去：“你准备的，我都不会喜欢。”

谭如烟拉住他的手，声音中带了一丝恳求：“看看吧……”

赵惟清不耐皱眉，甩开她的手，大步走进房间。

“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关上。

昏暗的玄关，谭如烟站了许久，才僵硬地转身。

她一件件拿出自己藏好的礼物。

一件，是幼儿园赵惟清送她的糖纸。

二件，是校园里，落在赵惟清头顶的花。

三件、四件……

拆到五件，谭如烟手顿住了。

她胡乱地用手背擦拭脸上的泪痕，哭着就笑了起来。

“笨蛋，都说你看到一定会开心的了。”

里面是她的诊疗单，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四个字——胃癌晚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