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等待着利爪撕裂喉咙的剧痛。
可预想中的死亡并未降临。
弥留之际，我模糊看到几道身影冲了过来，怒吼着，驱赶着那些狂暴的藏马熊。
金属碰撞声，人的呼喊声，熊的咆哮声，交织在一起。
再次睁开眼，鼻腔里充斥着浓烈的消毒水味。
白色的墙壁，简陋的病床。
“呀！你醒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护士惊喜地叫道，急匆匆跑了出去。
很快，她领着一个穿着冲锋衣、皮肤黝黑的陌生男人走了进来。
男人脸上带着未褪的惊悸和一丝如释重负。
“小姑娘，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们了！”
他声音洪亮，带着高原人特有的淳朴。
“你怎么一个人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啊？”
我动了动，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像要裂开。
视线下移，左臂空荡荡的，被厚厚的纱布包裹。
右臂和腿上也缠满了绷带，皮肤上传来火烧火燎的痛。
而我的双腿……竟然毫无知觉。
我死了吗？
不，我还活着。
可这样的我，比死了更难受。
他是我爸爸，我的亲生爸爸，是他把我丢在那里的。
这句话哽在喉咙，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的沉默，让男人有些无措。
“孩子，你别怕，我是野生动物保护站的，叫我张哥就行。我们巡逻的时候发现你，才把你救下来的！”
张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温和。
“你身上什么证件都没有，家里人电话号码记得吗？我帮你联系他们，让他们来接你。”
家里人……
爸爸……
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可察觉的希望，像寒风中的火星，在我心底重新燃起。
他会不会只是一时害怕？
会不会是慌乱中不小心把我锁在车外的？
只要他愿意来接我，只要他还认我这个女儿，我就当一切都是意外。
我颤抖着，用嘶哑的声音，报出了那个刻在骨子里的号码。
张哥立刻掏出手机拨了过去，还特意开了免提。
“嘟…嘟…喂？”
电话那头，传来爸爸熟悉又冷漠的声音。
“您好！请问是林然的家长吗？”
张哥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
“您的孩子在青藏高原这边受了重伤，现在在地区医院，麻烦你们赶快过来一趟！”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爸爸冰冷的声音像淬了毒的箭，穿透我的耳膜。
“你谁啊？我不认识什么林然！你是哪路诈骗分子，骗到我头上来了？！”
“啪！”
电话被狠狠挂断。
最后一丝希望，被这无情的话语彻底碾碎。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汹涌而出。
“不可能……他怎么会……”
我喃喃自语，泣不成声。
张哥也愣住了，他看着我，又看看手机，眉头紧锁。
“小姑娘，你别哭，别哭啊……可能是什么误会，我再打！”
他执着地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
这一次，响了很久，就在我以为无人接听时，电话被接起。
一个娇滴滴，却又尖酸刻薄的女声响起，是林诺诺！
“喂？有完没完了？！我都说了我爸就我一个女儿！你们再骚扰我爸，我就报警了！谁死了病了关我们什么事，晦气！”
说完，她也挂了电话。
病房里，其他床位隐约传来其他病人和家属的窃窃私语。
“天呐，这爸爸怎么这样啊？女儿都这样了还不认？”
“该不会这小姑娘真是骗子吧？不然亲爹怎么会说不认识……”
“啧啧，造孽哦……”
那些声音像针一样扎进我的心里。
张哥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想安慰我，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孩子，别太难过了……”
我趴在病床上，嚎啕大哭。
眼泪模糊了视线，也冲刷着我最后的天真。
原来，从他决定带我来青藏高原的那一刻起，一切都是有预谋的。
他不是要带我看妈妈生活过的地方。
他是要我死在这里，死得无声无息，尸骨无存。
我考700分又怎样？在他眼里，我连林诺诺***的脚趾头都比不上。
我只是他幸福生活里，那个碍眼的、必须被清除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