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开始给自己找各种事情做,再也不像从前那样把全部时间都放在家里。
每天早上六点,我准时去公园跟王姐她们练太极拳,然后是广场舞。
中午回家草草吃个便饭,下午约着老姐妹们去公园打打牌,聊聊天。
渐渐地,我发现自己不再那么在意家里的一切。
厨房里的碗筷多了一天也无所谓,阳台上的衣服晾了好几天也懒得收。
老刘经常站在厨房门口欲言又止,最后默默地自己洗了碗筷。
“你最近怎么老往外跑?”一天晚上,他终于忍不住问我。
我正在收拾明天跳舞要用的衣服,头也不抬地回答:“在家待着也是花我自己的时间。”
他听了这话,脸色立刻就变了。
我看见他的手指在报纸上捏出了深深的褶皱,却只当没看见。
从前的我一定会心软,可现在,我觉得他也该尝尝被忽视的滋味。
日子就这样一直熬到了除夕,按照我们的“AA制”约定,年夜饭的材料要分工采购。
我负责素菜,他负责荤菜。
前两天我就把自己该准备的青菜、豆腐都买好了,但就是不提醒他。
除夕这天下午,老刘突然想起要准备年夜饭,匆匆打开冰箱,结果发现里面寥寥无几。
“冰箱里怎么只有青菜和豆腐?”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惊讶和不满。
“对啊,这是我负责的部分。”我坐在沙发上,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意,“你的呢?”
没想到老刘突然暴怒起来,砰地一声关上冰箱门:
“什么?你怎么只准备了你自己的?大过年的一家子你也要算得这么清楚吗?”
我被他的反应激怒了,腾地从沙发上站起来:
“怎么?当初要AA制的是你,现在又说我算得清楚?你自己忘了买菜,反倒来怪我?”
“可这是过年!儿子儿媳一会儿就要来了,你就准备让他们吃青菜豆腐?”
我也不再克制自己的情绪,直接站起来吼了回去:“那你早该想到!”
“既然要AA,为什么过年就要特殊?平时尽管算得清清楚楚,现在倒说起我来了?”
老刘涨红了脸,指着我的手都在发抖:“你…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故意等到现在…”
“是又怎么样?”我冷笑着看着他,“这不就是你想要的生活方式吗?”
“你不是说要公平吗?这难道不够公平吗?”我的声音在颤抖,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这一年的委屈,这一年的心酸,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反击的力量。
“你…”老刘的声音突然软了下来,“好歹是过年,要不我现在去买点菜?”
我冷冷地回道:“现在超市都关门了,你上哪儿买菜去?”
老刘急了,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
“可是一会儿孩子们要来吃年夜饭啊!总不能就这么几个素菜吧?”
我继续看着电视,目光故意不看他:
“我不可能替你准备,准备荤菜是你的责任,不是吗?就像你常说的,要各负其责。”
这时,楼下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叮咚”的门铃声像是一把锤子,敲碎了屋里凝固的空气。
老刘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眼神飘忽不定,最后只能慢慢挪到门口。
门一开,儿媳雅雅就提着大包小包进来了,可顿时就愣在了原地,
“爸,妈,我们来啦!买了您最爱吃的瓜子和点心呢。”
她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身后的儿子也提着几个精致的礼盒。
儿子举了举手里的保温盒:“这是雅雅特意给您包韭菜馅饺子,刚包好的,还热着呢。”
可等他们走进厨房,看到灶台上只有简单的几样素菜,都愣住了。
往年这个时候,厨房里早该是香气四溢,一样样菜品摆满了整个台面。
记得去年,光是我腌制的小菜就有六七种,老刘亲手烤的鸭子更是飘香整个楼道。
“妈,今年年夜饭这么简单?”
儿子小心翼翠地问,眼神在我和他爸之间来回移动。
他大概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声音都放得很轻。
我站起来,深吸一口气,把这一年来的事情,特别是今天分工买菜的事说了一遍。
说着说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止不住。
这一年的委屈,这一年的心酸,此刻全都涌了上来:
“你们说,这是过日子吗?这是在经营超市吧?连买个菜都要算得这么清楚。”
“妈…”雅雅心疼地握住我的手,给我递纸巾。
儿子听完,脸色沉了下来,皱着眉头看向老刘:“爸,您这AA制也太…”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老刘突然提高了声音,像是要掩饰什么似的:
“怎么了?这不是很公平吗?现在很多人不都这样吗?你们年轻人不也是AA制?”
“公平?”一向温柔的儿媳雅雅突然激动起来,声音都有些发抖。
“人家家里过年都是全家其乐融融,您却在算计这些?妈这些年为家里付出那么多,您就这样对她?”
雅雅说着说着,眼睛也红了:“您知道吗?前两天我妈还在说,羡慕您们退休了能天天在一起。”
“我们来的路上还在说,今年一定要好好陪陪您们,可是您…”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老刘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却又说不出话来。
屋子里一时间安静得可怕,只有春节联欢晚会的声音从电视里传来,主持人欢快的声音说着:“让我们一起迎接新年的到来!”
这喜庆的氛围,却衬得眼前的场面更加讽刺。
我们四个人就这样僵在厨房里,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