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叔就笑着从车上拿了帕子，蹲下了身要给我擦嘴角。

他手刚伸过来。

大院门口爸爸恼怒讽笑的声音，忽然传来：

「难怪你非要给安安换医生，原来是林连长的亲戚！」

大院里来往的军人军属，不少人侧过来目光。

爸爸带着周阿姨，几步过来。

他沉着脸斥责我道：

「多大的人了，脑子坏了连嘴都不会自己擦吗？」

林叔叔蹙眉替我抱不平道：

「一个孩子而已。

「傅营长，你这话言重了。」

妈妈伸手，将我拉进怀里。

她有些过意不去地看向林叔叔：

「林大哥，今天多谢了你，那你先去忙。」

爸爸却不愿作罢。

他阴阳怪气拦下林叔叔道：

「林连长认识那么厉害的医生。

「怎么之前我给安安找医生时，也没见你提过。

「怎么，光只能介绍给清妤啊？」

看过来的军属，有人开始好奇低议：

「这小林跟清妤，从前听说还订了娃娃亲呢。」

「这么多年了，两人关系还这么好呢？」

「傅营长的性子，平日可没这么冷过脸。」

「那话也不能这么说，光清妤有错了？

「傅营长不也总跟他这老乡同进同出的……」

妈妈向来身子正，不怕人议论。

但林叔叔还未婚，她怕丢了他脸面。

她掩住了眼底的憎恶。

走近爸爸，无声拉了下他的军装袖口道：

「一个医生而已，有什么事进屋说吧。」

大概她难得没有跟爸爸争执。

爸爸垂下眼，看了她的手一眼。

眸底的怒愤，似是散了一半。

跟着爸爸回来的周阿姨，却轻声开了口：

「傅大哥，你别跟清妤姐置气。

「清妤姐确实跟我不熟。

「我介绍我师兄给安安治病，她有担忧也是难免的。

「这林连长，毕竟跟清妤姐才是……至交。」

旁观的众人，低议声更多了。

林叔叔气得涨红了脸：

「周念念，你少来挑拨离间！

「医生治病凭医术说话，你找的那师兄就是不行！」

爸爸眸底刚散去一些的怒意，刹那又汹涌而起。

他低沉的声线，都扬高了几分：

「念念说错了吗，林连长这么气恼做什么？

「她师兄出了名的最好的脑科医生都不行。

「裴清妤眼里，当然只有你找的才行……」

他话音未落。

妈妈猛地松开抱住我的手，狠狠一耳光扇到了他脸上。

大院里，众目睽睽下，妈妈一双眼已是赤红。

爸爸的眼睛也红了。

他半张脸挨了打，红肿起来。

好半晌，他才目光嘲讽看向妈妈道：

「你看你，每次被戳中心事，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他说完，再不看妈妈一眼。

低眸，转为温和对周阿姨开口：

「外边冷。

「念念，我们先进屋。」

可我却看到了，他垂在身侧的手轻轻颤抖。

周阿姨跟着他进去时，也低头，看到了他颤动的手。

然后，周阿姨的手就也攥成了拳，似乎很是生气的样子。

她又回过头来，狠狠瞪了一眼我跟妈妈。

所有人都散了，连林叔叔都被他妈硬拽了回去。

院里只剩我跟妈妈，看向爸爸和周阿姨进去的背影。

这一世，妈妈不会再赌气带我离开。

但这一刻，她看向那对令她屈辱的背影。

一时仍是难以做到，若无其事带着我跟进屋。

大院里起了风。

她紧抿着唇，无声摘下围巾，裹紧到我的脖子上。

然后她微红的眼，对上从大院外走进来的舅舅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