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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阮苏活了一十九年,还未见过这样的人,他和她讲不通道理,却又违背不了她的意思,待到当夜躺在床上时,还在想着这诸多离奇玄幻的事。 原本只想着帮宜芳公主送信物回长安,也顺便一解自己的思念之情,谁成想竟会有这样一番经历。他这几日在这里暂避风头,那以后呢?他才不信奚族能赢得过大唐的军队,恐怕这一次兄长又会像几年前那样惨败,只希望他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吧。倒是自己,哪怕有再多的借口,也不该这样背离故土,可是既已沦落到这个境地了,总该找出个缘由吧。只是他连阿遇到底是怎样一个人都不清楚,何谈猜出她的来历? 辗转反侧,年轻人终在叹息中慢慢入睡。 这一夜,他久违的又梦见了宜芳公主,但公主却未像曾经那样向他提问,反而深深拜下身去感谢他帮助自己魂归故里。梦中的李阮苏不敢受她的礼,满面愧疚地代自己的兄长和奚族向她赔罪,宜芳公主却笑着摇了摇头,“这一切始终与郎君你无关。”然后慢慢消失在他的梦境中。 李阮苏在想着她为何不叫自己“六郎”时从梦中醒来,而甫一睁眼,阿遇那张脸便映入了眼帘。 “啊!”年轻人被吓得抱着被子缩进了墙角。 阿遇却好像不知避讳为何物,用脚踢踢床榻,“都什么时候了,起来干活了。” 李阮苏惊魂未定,在她关门出去之后才敢爬起来穿衣。而当他走到小院里时,便见李倩也早早来了,还笑着对他打招呼,“六郎昨日睡得可好?” 李阮苏点头,左右看一眼那坐在一起吃早饭的男女,忽然想起自己昨日忘问的事了——李倩与阿遇到底是什么关系?朋友?还是……他可莫要因为误会而失礼了。 而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李倩抿唇一笑,主动道,“六郎在想为何我会来此?是我心悦阿遇,几番求娶不得,便只能出此下策,时常来这里露个面了。” 也不知这是不是对方的本事,总能将一些很难说出口的话说得那样坦然,倒叫听着的李阮苏有些难为情了,忙坐得远了一些。长安第四馆(李阮苏阿遇)全文免费阅读_长安第四馆最新章节列表 阿遇只当没听到他们说什么,走过来拍了下李阮苏的肩,“吃过饭,和我出去干活。” 李阮苏一愣,“可我还未学会做木工。” “今日不做这个。” 用过早饭,阿遇便不由分说地带着他们两个一起出了门。听她说,今日的主顾是一个专好收藏古董的商人,对方收大价钱收购的一件瓷器有些邪门,实在没办法了才因为一些市井传言求到第四馆来。 李阮苏没有阿遇那样的“手艺”,也没有李倩帮阿遇讨价还价的好口才,到了那儿便一直安守本分地闭着嘴。但他虽早知这第四馆的生意与别处不同,在听到阿遇向那富商要一卷黄麻纸为报酬时,还是忍不住惊讶。 黄麻纸不过是染以黄蘖汁的麻纸,算不得稀品,更不是宝物。怎能代替那富商开出的几万文钱当做报酬? 但阿遇却对此很是满意,李阮苏不敢当面去问,只能在私下里偷偷问了李倩。 李倩却道,“遇儿她向来不收银子,遇到不同的客人所收的报酬也各不相同,你修补铜镜时给的钱才是特例。那黄麻纸看似寻常,在第四馆却能派上大用处。” “我还有一事不懂。阿遇她明明有这样大的本事,为何偏偏要执着这木匠的身份,做别的行当不成吗?” 李倩摇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不是说不做便能不做了。” “阿遇祖上也是做木工的?” “一族都是匠人,只不过她这一支是做木工的。遇儿也不想做,但宿命不可改,就好似你我,生来便是这个身份,以后也挣脱不得。” “那她……祖籍何处?”他未完自己与阿遇的约定,趁着这机会自然要问上一句。 可李倩却摇了摇头,“我与她相识时,她已在长安生活了许久,相处这么久,也不知她来历。” 李阮苏若有所思,未回过神时,已嘴快地问了一句,“那不知三郎现在何处任职?” 话一出口,便后悔了。 他比李倩年长几岁,却不能因为自己与李俨交好,便将李俨的弟弟也当做自己的弟弟,可又不知对方爵位封号,只能唤了“三郎”,但话一出口,还是觉得自己唐突了。倒不是称呼的事,而是忽然想起自己与李倩也才相识了不到两日,对方虽然平易近人,可两人也没熟稔到打听这样的事。 万幸李倩全不在意,未等他道歉便已经答了,“你也听说过我……我家的事,幼时我因此大病一场,自那之后身子一直不大好,如今不过是闲散在家,偶尔去帮遇儿做些事,给她充当个护卫,说到底还是全靠兄长庇荫度日。” 他家的事,还能是什么事,无非是那废太子的惨案。不论他所说的处境是真是假,听他这样提起后,李阮苏还是后悔问起那问题戳人伤疤。 而李倩倒是一笑揭过,还问,“听说六郎之前在长安时是在宫里做侍卫的,那今后呢?若是自此不回奚族了,又有何打算?” 那个侍卫的身份是大唐给李阮苏这个奚族质子的,李阮苏逆来顺受地生活了这么多年,倒也未曾想过今后,此刻听李倩这么一问,难免苦笑了一下,无言摇摇头。 刚巧那边阿遇已忙完了手里的活,心满意足地拿着那黄麻纸叫他们回家。李倩却破天荒地拒绝了,反倒招呼着李阮苏去东市逛一逛。 见阿遇没反对,李阮苏如今又有了伪装不怕被认出,便也连忙点了点头。 比起遍地胡商的西市,东市临近皇城和崇仁坊等地,更多是权贵们和长安本地人在此出入买卖。一路上李阮苏撞见了好几个旧相识,他们如今认不出他是正常事,但李阮苏诧异的是这几人明明也与李俨是熟识,却并不认识李倩。两方人擦肩而过,如同陌路。 而李倩不知他心中的困惑,目光只落在笔行卖的笔上,未继续说那今后何去何从的话题,反道,“我的生辰要到了,六郎你说我该送遇儿什么才好?” 自己的生辰却反要送别人礼物,李阮苏无奈地摇摇头,真不知该不该说对方用情太深。 “阿遇她平素喜欢什么?”他问道。 李倩道,“倒没有偏好的,瓷器古琴锦绣,凡是精巧之物,都喜欢。” “听着倒不难办,可这东西两市所卖之物皆是凡物,怕是很难让她入眼。不如……咦,那是……” 说话时,正帮李倩瞄着两旁商铺的李阮苏站下了脚步,目光落在一间门面不大的铺子上,只见匾额上三个大字——第三馆。 “第三馆?”李阮苏微微瞪大了眼睛,接着便蹙起了眉头,“这又是什么地方?” 第三馆,第四馆,单从这两个古怪的名字来看,很难认为两者全无关系。 李阮苏这几日本就还有一种恍若梦中的感觉,此刻见了这“第三馆”更是忍不住揉了揉眼,抬腿便想进去看个究竟,幸得李倩在身后拉了他一把,“等等,六郎,你且看看这是个什么地方。” 李阮苏抬眼一瞥,只见那铺子里面虽像是个彩纈铺,可却隐隐能看到几个妆容艳丽的女子在与来往客人笑着说些什么。他怔了怔,一时没回神,直到有个姑娘瞥见门外徘徊的他,主动送了个眼波过来。李阮苏瞬间就明白过来了,本来已经迈出去的腿登时收了回来,一连退了好几步。 “怎么,怎么会是……”话都说不利索了。 他虽是常常出入平康坊的,但这里到底不是北里啊,怎么还布置成彩纈铺的模样做妓馆的生意?再一看这第三馆门外,一个妙龄少女手里拎着个酒坛子,正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两个,明明生了副娇俏面容,可却梳着双环垂髻穿青白道袍,打扮得不伦不类,更别提那一双眼睛都快黏在李倩的脸上了,实在荒唐。 李阮苏也顾不得再探究什么,慌忙扯住身边的人离开。两人走了足有半里路,他才总算将手松开。 李倩被拽着走了一路,好不容易站下后,见他一脸懊恼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的表情,一时忍不住笑着拍拍他的肩,“六郎,长安城里比这离奇的事还有许多呢。” 李阮苏自觉丢人,也不再去想那铺子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只问,“那第三馆与第四馆有何关系?” “若非要说有什么关系。那铺子之前的老板与遇儿算是同族,可惜现在铺子转手卖人了。” 在那富商府上时,李倩才说过阿遇一族都是匠人,木工只是其中一支,那这第三馆最初做彩纈生意,转手卖人之后才做起如今这个行当倒也说得通。 李阮苏没再深究,很快将这事抛之脑后,又跟着李倩转了转这东市,虽然到最后也没能选中心仪之物,可两人之间倒是没那么生疏了。 临走时,李倩主动道,“六郎虽久居长安,但第四馆不比别处,阿遇的性子又是难相与的,若是日后有了难处,六郎尽管来寻我便是。” 李阮苏道谢称是。本想就此道别了,但余光一瞥,却见不远处的小巷里闪过了一抹青白,瞧着倒像是道袍的样式,但身着道袍的身影却很娇小。他愣了愣,忽然想起了第三馆门外那个打扮古怪的少女。 李倩背对着那小巷未察觉出什么,很快转身走远。李阮苏站在原地目送着他的背影,直到确信那少女没再出现才放下心来。 回到第四馆的时候,他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没有多嘴的对阿遇说出今天遇到的这些事。阿遇也毫不关心他过得如何,只专心摆弄着手里的木锯。 说来也奇怪,她明明不会做木工,却总是拿着木锯。李阮苏好奇问了一句,对方却道,“我只说自己不会做木工,没说不把人当木头。” 想到她这话可能是真的之后,李阮苏背上的冷汗又下来了。 但今天的阿遇却早早收了活计,主动道,“早些歇着吧,天阴成这样,一会儿定会下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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