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本钱塘山住
文/吴琼
“妾本钱塘山住,花开花谢,不管流年度;燕子衔春归去,纱窗几阵黄梅雨。斜插梳,云半吐,松板轻敲,唱彻《黄金缕》;梦断彩云觅出,夜凉明月生南浦。”这首带有浓重江南意味而又裹着轻快明艳韵律的《黄金缕》,出自宋代进士司马槱之手,所写的是一位南朝著名歌伎。
她是钱塘第一名伎,给人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象便是常坐油壁车。自小能书善诗,文才横溢,但不幸幼年时父母双亡,寄住在钱塘西泠桥畔的姨母家。她虽身为歌伎,却很洁身自爱,不随波逐流。她十分喜爱西湖山水,自制了一辆油壁车,遍游湖畔山间。一日,沿湖堤而行,邂逅少年阮郁,一见钟情,结成良缘。但不久阮郁在京做官的父亲得知此事,无法接受这女子的身份,派人来催阮郁归家。临别时阮郁对其言道,待回家禀报父母,便正式迎娶她过门。她信了,等着他,可门第等级的森严,少年郎的软弱,注定了红颜独憔悴,阮郁别后毫无音讯。
她便是江南名妓苏小小。后人们都说行到江南是必要到她的墓前去看一看的,为了她生前的美和她去后留在尘世的芳香,也为了她满腹的诗才和寄情于山水之间的豪放与坦荡。苏小小的故事,最早出现于《玉台新咏》,而《乐府广题》也有相关记载。相传其人在南齐时期红极一时,不仅貌美艳丽,且聪慧多才。历史上一些地方史志和传奇、戏曲将苏小小进一步演绎成个性丰满的形象。
据说,苏小小祖上也是官宦人家,后来没落,从姑苏流落到钱塘,靠祖产经商,也算家境殷实。因为她长得娇小,所以叫小小。苏小小十五岁那年父母谢世,于是变卖家产,移居到城西的西泠桥畔,住在松柏林中的小楼里,靠积蓄为生。很多风流倜傥的少年郎陶醉于她的玲珑秀美、气韵非常,她也时常和文人雅士们以诗会友,她的门前总是车来车往,成了钱塘一带有名的诗伎。
她一直都是一只飞翔于茂林间的鸟儿,是一条游弋于绿水之中的鱼儿,自由自在却又多情善思。那是一次偶然,邂逅到了阮郁,被他的才华与温柔所打动,相顾彩舟,携手兰亭。美好的日子总是那么短暂,幸福的感觉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阮郁的父亲听说他在钱塘整日与歌妓混在一起,非常生气,把他逼回了金陵。她等着他,熬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漫漫长夜,阮郎一去杳无音。
她也曾把自己的痴情流露于笔端:“别离情绪,万里关山无底数;谴妾伤悲,到底郎踪何处去?自从君去,数尽残冬春又暮;等到花开,庭院深深连夜雨。”可是换回来的却是无限的心酸与失望。当初海誓山盟的恋人选择了仕途放弃了感情,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门第的悬殊在那个年代暴露的是那样的鲜明。心痛吗?是的。但她却把这种感觉隐藏在了心底。阮郁遇到了阻挠便退缩了,这样的感情并不可靠。苏小小的脸上依然洋溢着美丽,转身甩袖之间还能看出她固有的那份潇洒,她的心灵是纯洁的,她所追求的是人性的净洁和自然的纯美,即使心痛也要让魂魄遗留在这无边无际的山水之间纵情高歌!
二十二岁那年的秋天,一个风清气爽、暖日当空的日子,苏小小孤身一人在湖边怀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然发现不远处有一男子,找看上去外貌像极了阮郁,却又不似阮郁那般柔弱,多了几分正气。此人气宇不凡,却衣着简朴、神情沮丧,细问之下才得知,此人名叫鲍仁,因生活艰难、盘缠不够而不能进京赶考。苏小小的豪气一下子又被激发了出来,她料定鲍仁必能高中,于是主动对其进行资助。鲍仁感激不尽,踌躇满志,赴京赶考,果然金宝提名。
鲍仁记得苏小小的恩情,总想着寻个机会再去见她,然而世事难料,机会到来时已是第二年,苏小小已因病逝世。死前曾留有遗言:“生于西泠,死于西泠,埋骨于西泠,恕不负我苏小小一生山水之癖!”在那片花明柳暗的山水之间,她走了,为她抚棺长泣的却是一个与她从未言过情爱的男人,当年的阮郎又在哪儿呢?鲍仁痛心不已,为其立碑建墓,墓上覆六角攒尖顶亭,名曰“慕才亭”,上书“湖山此地曾埋玉花月其人可铸金”的楹联。大居士白居易也有诗曰:若解多情寻小小,绿柳深处是苏家。清代诗人袁枚更是刻了一方小印,上刻“钱塘苏小是乡亲”。
苏小小的故事为历代文人多有传颂,唐朝的白居易、李贺,明朝的张岱,近现代的曹聚仁、余秋雨,都写过关于苏小小的诗文。有文学家认为苏小小是“中国版的茶花女”。在《西湖拾遗》中的小说将苏小小描写的尤为精彩。“花间派”的鼻祖温庭筠更有《苏小小歌》流传于世——“买莲莫破券,买酒莫解金。酒里春容抱离恨,水中莲子怀芳心。吴宫女儿腰似束,家在钱唐小江曲。一自檀郎逐便风,门前春水年年绿。”
“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泠松柏下。”深情是留给情人阮郁的,而阮郁却负了她的情,小小虽然身份低微,却得到了历来名家的赞叹,这或许是文人的情结,或许是她的德行所及。不过据说,佛陀和耶稣都都曾直接度化过伎女,这个说法是真的,在圣者眼中,众生平等,并无差别。
- 用我一执之念,换你三寸日光
- 风过无痕
- 勇敢走过生命和爱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