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來找我,解釋,道歉,擺出讓步和服軟的姿态,以爲這樣,事情就可以像之前的無數次一樣,就這麽過去。
我過不去。
此刻他的天真更近乎一種殘忍,就這麽毫無征兆地,把我一直逃避的事實強行袒露給我看。
這些天,我早出晚歸,用各種瑣事把不做實驗不上課的時間都填滿,隻是爲了逃避。
仿佛隻要我不想起,爺爺就還是活在老家的小村裏,侍弄他的菜地,等着我月底休息回家,再跟我講講這一個月發生的事情。
隻要我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世界上最愛我的人,就還是沒有離開我。
見我遲遲不應聲,韓澤伸出手來拽我,被我狠狠甩開。
我掐着手心,艱澀地發出聲音:「韓澤,你已經二十歲了,不是小孩子了,你到底明不明白……」
「這件事對我來說,意味着什麽?」
「我知道,我是做錯了,可是我已經道過歉了啊!」
他呆怔了幾秒,忽然焦躁起來,「你爺爺是病逝,他的死又不是我造成的!」
我不敢置信地盯着他,有那麽一瞬,耳畔掠過巨大的轟鳴宛如雷聲,腦中飛速閃回這兩年間紛亂的記憶碎片。
那個在雨中找到我、抱緊我,望着我時眼睛總是閃閃發亮的少年,他被我的記憶太過美化,以至于我完全忽略了——
其實他并不是、一點都不是我想象中那個單純又赤誠的少年。
相反,他傲慢又懦弱,自私自利到了極緻。
我恍惚許久,盯着他,忽然笑起來。
「韓澤。」我輕輕地說,「看看你現在這副嘴臉吧,真讓人惡心。」
「夏敏!」
燈光裏倏然多了道人影,我還沒有反應過來,那人的拳頭就狠狠揮在了韓澤臉上。
等他在我面前站定,我才看清江星燃那張神情凜冽的臉。
韓澤被打得偏過臉去,踉跄了兩步才站穩,惱怒道:「江星燃,你有病吧!」
「到底誰有病?」江星燃垂眼盯着他,聲音比神情更冷,「你昨晚把兩個寝室拉到一起開會,到底說了什麽,你自己心裏不清楚嗎?」
韓澤表情陡然一變。
路燈微微閃爍了一下,江星燃幾乎是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态擋在我身前,僵持片刻,韓澤到底是走了。
臨走前他還咬牙切齒地扔下一句:「我就知道,你早就對夏敏不懷好意。」
因爲江星燃剛才那一拳,已經有路過的學生三三兩兩駐足,在向這邊看過來。
回過神來,我低聲對江星燃說了句謝謝,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