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花開了 兒時去鄰家玩,看到鄰家母親正在數落七十多歲的婆婆清晨弄髒了院落。原來,這家在城裏做臨時工的大女兒昨天回來,帶回一些綿軟、多汁,輕輕一扒皮就可以剝下來的大甜桃,人上了年紀嘴饞,多吃了幾口,早早起床小腳來不及搗到廁所,便屙在了院子裏,被兒媳婦好一頓責罵。鄰家母親原本說說笑笑的嘴,連珠炮般噴出許多刻薄的話,甚至陳芝麻爛谷子,連她當初一嫁入此家門,半根秫稭沒攤上,生養孩子婆婆也沒幫上什麽忙,而今老了卻要給養老等等等等,一一羅列出來,鄰家婆婆不吱聲,鄰家父親或許出去了,即使在家也是大氣不敢喘一口的窩囊男人,小夥伴兄妹幾個早就習慣了母親的作爲,沒有一人幫奶奶說話,當然也沒有哪一個出來阻攔母親的“機關槍”,我們看慣了這些霸氣媳婦的作爲和言行,也沒有興趣欣賞婆媳之争,就跑到前道上做遊戲去了。 多年過去,那一幕情景還是非常清晰地浮現在腦中,特别是這次假期回老家,看到了早已白發蒼蒼、人至暮年的鄰家母親,八十多歲獨自生活在那個有些古老、甚至破爛的院落裏,更是感慨頗多。鄰家母親或許接受了自己婆婆不看顧孫男弟女的教訓,免得将來受指責、落埋怨,她倒是親手幫兩個兒媳拉扯大了三個孫子、兩個孫女,即便這樣鄰家母親的晚景,看上去也算不上有多麽幸福。聽娘說,隻是到了年節她的兒孫才過來站一站,平時很少踏進門檻的。上行下效,不知行将就木的鄰家母親明白了這個道理沒有。 前鄰三嫂而今也做了奶奶,正一手端着蛋羹,一手拿着湯匙,好言好語追着小孫女喂呢。當年在我們眼裏那麽漂亮的年輕小媳婦,現在已經做了婆婆,當上了奶奶,時間真是快呀!三嫂的兒子、兒媳外出打工,留下年幼的孩子讓三嫂照管,大兒子全家生活在城裏,他們的孩子已經被三嫂幫忙拉扯大讀小學了;還沒有歇口氣,小兒子的寶貝也“呱呱”落地,哪一個也得管不是?年近花甲的三嫂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育兒經”。三嫂曾經向我娘抹過眼淚、訴過苦,上次她把積攢了半月的鴨蛋、鵝蛋,坐車給城裏的孫子送去,一路承受着胃裏翻江倒海的滋味,暈暈乎乎下了車,沒舍得雇出租,步行到了兒子住的小區,費力爬上五樓,敲開了兒子的家門,兒媳婦開的,沒有任何表情地看她進來,當然更沒有多看那兩大兜子東西,雖然對于天然禽蛋她稀罕的了不得,但因爲是在婆婆的手裏帶來的,似乎就沒有必要客氣,更不用熱情招待,因爲在她看來爺爺奶奶疼愛孫子孫女是天經地義的事。三嫂把重物輕輕放在茶幾上,然後無比尴尬地坐在沙發上,兒媳去了卧室,孫子還沒有放學,客廳裏靜得很,牆上的秒針慢騰騰地挪移,感受着沒滋味待遇的三嫂内心卻是五味雜陳。 三嫂沒有記性吧!心裏委屈了幾時,又憋悶了幾天,孫女還得繼續管才是。想一想現在做媳婦的怎麽那樣沒有良心呢?無論婆婆如何讨好,就是換不來好,也捂不熱她們那顆僵硬的心? 小孫女在奶奶的左哄右哄下,差不多已經吃飽了,我站在那兒,陪三嫂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着,因爲重心是她的小孫女,大人們的交談不重要。這時,從門外走進了拄拐的大娘,邊走邊叫着我的乳名,我趕緊迎上前扶着她,“你不用扶她!她能自己走呢!”三嫂對我說。大娘已經九十歲了,靠着拐杖還可以挪到外邊去,等大娘坐下來,我也跟着坐下了,三嫂的臉沒有剛才那麽燦爛了,神情有掩飾不住的厭惡之态,語氣也變得生硬且不耐煩。大娘有四個兒子和四個女兒,四個兒子家輪流住,一家待十天,這回挨到了三嫂家。大娘除了耳朵有點背,頭腦還是清晰地,她還是那麽周到,問我的工作情況,問我的孩子有多大了。然後才喊着我的乳名說,她有時很想拿着一個小褥、一瓶農藥,去南坡喝下去,又想一想兒女們這麽孝順,還是活着吧!免得死後讓兒女們名聲不好聽!“唉,你是不知道呀!生下他姊妹八個,少吃沒穿,那時一口人四兩地瓜幹,捋樹葉、扒樹皮,晚上還要鑽、還得縫,這不也熬過來了!老了沒有用了,還不死?累贅兒女呀!”我心裏酸酸的,不知道該如何勸說。 回到家,我告訴娘:“我知道三嫂的媳婦爲什麽待她的态度不好了?你瞧瞧她對大娘那樣子吧!還希望兒媳婦對她怎麽樣? 老人是一個家庭之中的樹根,兒孫是花花葉葉,不善待樹根,隻看重花花葉葉,這棵家庭之樹又怎麽會茂盛呢?老家的房前屋後人們喜歡栽種芙蓉樹,我們這裏喜歡叫它合歡樹。一排排整齊有序的葉子正在風中搖曳,襯托着那彩霞似的芙蓉花,顯得更加美麗動人,它美好的名字正如家鄉人的期盼那樣,希望日子過得和和美美、歡歡樂樂。 ---------我謹保證我是此作品的作者,同意将此作品發表于中财論壇。并保證,在此之前不存在任何限制發表之情形,否則本人願承擔一切法律責任。謹授權中财招商投資集團有限公司全權負責本作品的發表和轉載等相關事宜,未經中财招商投資集有限公司授權,其他媒體一律不得轉載。